Shirley

【约稿】【为城】相对距离（五）

感谢金主爸爸@UneCannelle 

(｡･ω･｡)ﾉ♡

从埋尸地开回市区，开回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陈新城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也不说话，也不眯一会儿。

“您睡会儿呗。”

遇到红灯，李大为踩了刹车，伸手轻轻握了握陈新城放在腿上的手。

“怎么，我开车这么不稳当啊，还得您盯着我？”

李大为笑眯眯地逗他。

陈新城抿了抿嘴，手微微动了动，像是要反握回去，但又有些犹豫。

李大为没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帮他把手掌翻转过来，然后手指钻进他指尖，十指相扣，紧紧地握住。

“我不困。”

陈新城小声说了一句，然后捏了捏李大为的手。

“你好好把着方向盘。”

李大为一咧嘴笑出来。

“这不红灯嘛。握一会儿，就一会儿。”

陈新城微微向侧面窗户偏了偏头，不再看李大为，不过倒是没有放开手。

于是就牵了一个红灯的时间。

绿灯了，李大为乖乖地放开他，接着开车，伸手打开了车载广播，随便调了个放音乐的频道。

陈新城似乎有什么心事，依旧是不睡，也不说话。于是李大为也没有打扰他，只是稳稳地开车，在每一个红灯的时候都去握一会儿陈新城的手，直到到家。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开门进屋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洗个澡再睡吧，一身汗，还全是土。”

陈新城一边脱外套，一边冲李大为说。

“好呀。”

李大为乖巧地应答，过去贴贴师父。

“您先洗，洗完好休息。”

“一起吧。”

陈新城突然这么说。

李大为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陈新城坚毅又复杂的眼神就这么直直地顺着张开的瞳孔直接打进了李大为的心里。

“啊？这…这不大方便吧。”

李大为挠了挠头。

“有什么不方便的。”

陈新城却很坚持，语气也很平静。

“怎么，现在不是非要在一起的那个李大为了？现在觉得不方便了，抱着我睡觉的时候想什么呢。”

陈新城撂下这句话，扭头就往卫生间走。

“我进去等你。”

李大为看着陈新城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早该想到这一天。他不可能瞒得过陈新城的。

那是他师父，是他工作以来和他最亲近的人。他看着自己工作，教会自己慢慢丢弃掉那些鲁莽，他帮着自己跨过一个又一个困难，他陪着自己走过一个一个坎儿。

他太了解自己了。

李大为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慢慢挪着步子，一点一点接近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没关。从门的位置，他能看见陈新城在脱衣服，赤裸的胳膊伸出来，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洗衣机上。

李大为抿了抿嘴唇。

半步半步地，喘口气的工夫，也挪到卫生间门口了。

李大为站在门外，陈新城站在门里，两个人互相看着。

明明是陈新城脱去了衣服，可李大为才更像是赤身裸体的人。

李大为吞了吞口水。

陈新城就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瞳孔黝黑。

“…对不起，师父。”

李大为的手指绞着裤线，不敢看陈新城的眼睛，也不敢看别的地方，只能把目光定格在卫生间白色的瓷砖上。

“为什么对不起？”

陈新城轻声问。

李大为的喉结动了动，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衣服脱了。”

陈新城见他不说话，就冷着脸又说了一句。

简短而有力，仿佛是一个命令。

李大为知道他今天跑不了了。

他慢慢地脱了外套，又脱下了里面的半袖。

陈新城一眼就看到了他右胳膊外侧的伤口。

一条线一样的，像是烫伤，又像个刀口。

那是枪弹擦伤，很好辨认。

陈新城看着这道意料之中的伤口，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后怕和一股冰冷的恨意。

这种恨意就像是当初得知了佳佳被欺侮时一样。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却来得那么理所当然，让陈新城在以后的某一个瞬间会觉得不认识那时候的自己，而在当下却心甘情愿地被这股冰冷的恨意占据整颗心。

李大为眼睁睁地看着陈新城的眼神一点一点暗下去。

他感到一阵心慌，也不顾现在没有衣物了阻隔，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把师父拥抱在怀里，轻轻地不住地吻着他的侧脸，试图把他从那种冰冷里拉出来。

肌肤相贴带来的温暖是真实的。李大为急切地安慰着陈新城，然后在这种急切中，感觉到师父正在回抱自己。

“你没有上报自己受了伤，也没有告诉我。”

陈新城的声音很轻，却又很沉重。

“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伤口，对吗？”

李大为躲藏在陈新城的怀抱里，没有说话。

“那天你跟我说，你很想我，你离不开我。”

陈新城轻轻地摸上李大为的发尾。

“大为，你受委屈了，是不是？”

陈新城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颤抖。

“这一枪，不是罪犯打的，是不是？”

李大为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渐渐僵硬。

他的确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不想牵连陈新城，更不想让师父为自己担心，所以哪怕在师父温暖的怀抱中不止一次不受控制地掉眼泪，他也一个字都没说。

他很恐惧，很后怕，在一个个离家的夜晚，这些恐惧和后怕都一直在折磨着他。

他不知道这一枪是谁开的。

在抓捕罪犯的混乱中，有人开了一枪，擦着他的胳膊过去。

李大为在剧痛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他在靠后的位置，这一枪一定不是想要击毙罪犯的误伤，而且他没有听到枪声，那把枪上装了消音器。

这一枪是奔着他来的。

不知道是想杀了他，或者是想让他受伤，总之这一枪的目标就是他。

而罪犯手里并没有枪。

李大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短的时间趁乱悄无声息地简单处理了伤口，并没有声张，没有和任何人说他受了伤。

警察队伍里的每一把枪都有编号，每一颗子弹都该有去处。少了一颗子弹，本该有个说法。

可是李大为没等到这个说法。

这意味着，有人想对李大为动手，那个人动了手，以为没有击中，所以有人帮他把这件事压下去了，就假装没有放冷枪这一回事。

那些李大为本来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付的队友里，有人想要他的命。

可是为什么呢？

李大为还没有想通这件事，就再次收到了刑侦大队的邀约。

他怎么可能还敢接受。

再机灵，再有天赋，他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

而对方能压下这多出来的一枪，说明对手的强大李大为无法想象，他的权势也好，能力也罢，都是强大到可以谈笑间就随意取走普通民警的一条命，那样可怕。

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也为了不牵连任何人，他至今没有和其他人说自己受了伤，接着扮演一个对冷枪完全不知情的傻子。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引起第二次报复，也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去调查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更重要的是，自己到底无意中接近了一个多可怕的真相，才会惹得对方想直接把自己塞进阎罗殿。

这样的压力，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可想而知的令人窒息。

只有在陈新城身边的时候，李大为才能得到片刻的放松。

陈新城死死地捏着李大为的手，温热的水流和李大为轻柔的擦拭都不能让他放松毫分。

“退出这个案子吧，大为。”

陈新城低沉着声音说。

“我今晚才从所长那儿得到消息，这次的失踪案，其实是个连环案。这背后可能涉及到人口拐卖和连环杀人案，要求按刑事案件侦查，以及要求合作的，还是上次邻市市局的刑侦大队，和上次你们合作的刑侦大队是同一个。你已经被放了一次暗枪，如果还继续待在专案组，太危险了。”

李大为听了这句话，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本来还有所猜疑，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一步一步验证他的想法。

之前的那起案子，也是连环杀人案，凶手也在刑侦大队的努力下落网。但案子背后有没有玄机，有没有更大的交易链条，自己到底无意中撞破了什么真相，目前都不得而知。

而这一次奇怪的失踪案，以及今天挖出来的那具女尸，会不会构成这个链条中的一环，依旧不得而知。

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正在接近一个真相。

这个真相如果揭开，可能会很可怕，可能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能承受得起的。这个真相里不一定牵连了多少人，不一定有多少条人命。

可正因为这样，李大为才不能放弃。

“师父，现在我是专案组的成员，我不能退出。”

李大为小声却坚定地说。

“师父您别着急，您听我说。我不是逞英雄，也不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我是我妈唯一的亲人了，现在我还是您的恋人，我不想，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我也没有什么英雄情结，我内心里也贪生怕死，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李大为低着头，不敢看陈新城。

“可是，师父，我是个警察。

“是警察，穿上了这身衣服，我就不能退缩。”

关掉了水，李大为伸手把挂在墙上的毛巾拿过来，轻轻地擦拭掉陈新城头发上的水珠。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我的记忆里。我究竟接近了一个什么真相，我究竟得罪了谁，这些答案都在我的记忆里。我现在没有办法从我的记忆中把这些东西找出来，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更多的调查，但迟早有一天我会把这些东西找出来。这是法治社会啊师父，法治社会，在执法队伍里都不能信任自己的队友，这太可怕了。如果这背后的真相不能浮出水面，那以后不一定又要有多少真相被掩盖，有多少无辜的人莫名其妙地就丢了命，我不敢想。穿着警服，就更不敢想。”

李大为看着陈新城赤裸的背，看着那漂亮的肌肉，也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留下的深浅痕迹，突然觉得情难自制，于是情不自禁地就靠了上去，一下又一下，着迷一般地吻着。

“师父我不想牵连您。就算我出了什么事，我妈那么厉害，她肯定能活得很自在。可您还有佳佳要照顾，佳佳妹妹还那么小。我告诉您这些，也只是不想让您自己瞎琢磨瞎猜而已。现在我的故事讲完了，您就当听了一个故事，好吗，不要当真，也不要相信，听过了就忘掉，好吗？”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陈新城消化着这些话，缓慢地从李大为怀里转过身。

李大为依旧垂着头，只顾轻轻地亲吻着眼前的肌肤，不断浅浅地吻着。那些吻随着陈新城的动作，从背部流连到肩膀，再到胸前。

陈新城的的手挑起李大为的下巴，随即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很细致，也很漫长。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呼吸之间全部都是师父的味道，最原始和直接的亲近方式让李大为产生了一种把自己全然交付的温情和感动。他慢慢抱紧了师父，抚摸上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拇指不断摩挲着他下巴上的胡茬。

他们现在彼此坦诚，肌肤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不再有任何隐瞒和秘密。

李大为像是突然安心了。

哪怕结束这个吻之后就结束一切，他也安心了。

但陈新城并没有给他这样的结局。

“去床上。”

这个吻结束之后，陈新城的额头抵着李大为的额头，微喘着说。

李大为弯腰把陈新城抱了起来。

常年单身的人，家里没有任何工具。李大为害怕弄伤他，所以没有做到最后。

发泄过后在一起耳鬓厮磨的时候，正好是天亮了的时候。

“如果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陪着你。”

陈新城躺在李大为怀里，轻轻地握着他的手。

“大为，无论你决定要做什么，不要一个人去做。”

他的语气坚定，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我的爱人是一个英雄，他很棒，我很为他感到骄傲。”

他抬起头，目光和李大为的目光碰撞。

“你回来的那天，就在我家，就在冰箱那儿，你和我说过，你不要再过委屈的生活，你再也不走了，你不会离开我。

“既然曾经那句，我无论到哪儿都是你师父，那句话作数，那么，现在这句话也要作数，才算是公平。

“无论你要做什么，不要瞒我，不要骗我。你要做的这件事很难，一定会有很大的牺牲，所以你就更不要一个人去做。

“在没找到下一个可信的人之前，大为，我陪着你，师父陪着你。

“这样可以吗？”

陈新城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掷地有声，坚定得不容拒绝。

陈新城的心中有股信念。那股信念是他这么多年做警察的信念。

那个信念很宏大。他希望一切公平，一切正义，美好的能够得到歌颂，罪恶的能够被惩戒，迷途者可以被指引，绝望者可以被拯救，所有的真相都能够有朝一日浮出水面，能给所有人一个公道。

这股信念，和李大为的信念一样，是所有人民公安的信念，是警徽的信念。

他还有另外一个信念。

他的爱人受了极大的委屈，忍了极大的恐惧，他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让这只手再也没有伤害任何人的能力。

从李大为回来开始到今天，陈新城不断地观察和猜测，试图查清在刑侦大队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又在今天得到了大为亲口的证实。

而在这个过程中，陈新城越来越坚定，他很爱李大为，李大为是他忠诚又坚定的爱人。

他会用尽一切去保护他。

李大为看着陈新城，眼里慢慢涌上水光。

此时此刻，他的一切恐惧，一切不安，一切委屈与痛苦，全部都消失了。

看着陈新城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一切希望。

他是他的师父，他的爱人，从这一刻起，也是他的同志，他的战友。

“谢谢你，师父。”

李大为红着眼眶，认真而郑重地说。

“我爱你，师父。”

TBC.